一句话说的雷炳文悚然一怔,额头上不觉冒出一层薄薄的细汗—— 之前还觉得皇上做事有些孟浪了,不然,如何就敢把重中之重的龙骑卫交到沈承手上?眼下瞧着,倒是自己想的左了。 沈承会有今日,绝不是皇上无人可托,也不是沾了老国公的光,年纪轻轻便这般通透,便是自己也自愧不如—— 之所以这般巴巴的跑来,可不是自己认定了太子的人选非五皇子莫属,才特特过来暗示沈承? 却全然忘了锦衣卫也好,龙骑卫也罢,立身的根本却全在皇上,别说五皇子眼下还不是太子,便是定了储位,也没道理越过皇上去巴结他。 想通了这一点,越发冷汗涔涔了。 两人默然走了半晌,眼瞧着前面就是行宫内苑,雷炳文勒住码头,瞧了沈承一眼,神情复杂: “今儿个是我糊涂了,对了,我方才出来时,瞧见邓千那厮正捧了叠奏折往皇上哪里去,122 毕竟是深山之中,不过傍晚时分,别苑中已是一片昏暗惶惑,白日里瞧着依旧长势葳蕤的高大树木,这会儿却似是参差披拂的鬼影重重,凉风过处,枝叶碰撞间,发出单调的刷拉拉声,间或又有夜鸟发出声尖锐的短促啼鸣,令得别苑肃穆的甚至有些阴森之感。 邓千躬身站在御案前,耳听得外面的秋风叫嚣着,好像要化身怪兽、撕破窗棂扑进大殿里来。偏是无论外面如何风云变幻,邓千都一动不敢动,始终保持低头瞧着自己脚尖的恭敬站姿。 “混账东西,真以为朕可欺吗!”皇上手里的朱笔一顿,豆大的朱砂落在奏折之上,又很快氤氲开来,竟是如血一般刺目。 “这起子欺世盗名之辈,竟敢在朕的眼皮底下作妖,真当朕是善人菩萨,不敢见血不成!” 说完用力一推,御案上码的整整齐齐的奏折顿时散落一地。上面随之传来剧烈的咳嗽声。 “皇上——”邓千吓得一哆嗦,颤着嗓子对外面喊道,“快宣太医来……” “宣什么太医!”皇上随手抓住旁边的茶碗,朝着邓千掷了过去,“滚出去!” 邓千跪在地上,却是动都不敢动,生生被茶杯砸了个正着,额头上的血珠子一下沁了出来。却是连擦一下都顾不得,竟是膝行几步上前,趴在皇上脚前不住磕头:“皇上心里有气,只管发在老奴身上,可千万莫要气坏了龙体——” 说道最后,已是垂泪不止。 邓千虽是太监,却是潜邸时就在皇上跟前伺候的,这么一哭,泪水血迹顿时抹的一脸都是,瞧着当真凄惨无比。 邓千这边哭的栖惶,皇上心里却愈加烦躁,勉强怒斥道: “朕还没死,滚出去!” 邓千脸白了一下,再不敢哭,仓皇的退出了大殿。正袖着手苦着脸站在那里,迎面却是瞧见两个人正联袂而来—— 左边身着大红袍腰悬绣春刀的可不正是皇上身边第一得用的人、锦衣卫指挥使雷炳云? 至于右边那位,邓千瞧了一眼,脸上神情倏地一滞—— 却是一个身着紫金袍腰束白玉带,头戴紫金冠的高大男子。男子瞧着身形挺拔,器宇轩昂,龙腾虎步,端的是气度逼人。唯一可惜的是脸上却罩着一件冰冷冷的面具,让人无法瞧破面具下的真容。 邓千老脸上立时挤出一丝笑意来,更是难得迎上去几步: “老奴眼拙了,竟是两位指挥使大人到了。” “你这老货,倒会躲懒,不在大殿里伺候皇上,倒有兴致跑到这儿吹风。”雷炳云和邓千也是相熟的,边调笑着边扔了个玉扳指过去,满不在乎道,“这是前儿个抄捡吴家时得的,你不是就喜欢这东西吗,赏你了。” 锦衣卫可是抄家的祖宗,每每得着什么好东西,自有手下巴巴的送到自家老大手里,想发财不要太容易。 之前几任锦衣卫可不是全栽在财色二字上? 偏是这雷炳文,东西没少贪,却是占得光明正大,从不藏着掖着,不说几个皇上面前得用的大太监,就是皇上本人,也不时接到雷炳文的孝敬。 偏是这样看起来没多少脑子的,却是颇得皇上信重。 这般想着,又拿眼睛偷偷瞄了眼那戴面具的男子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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